楓栀浔林

雾散星现

  第十二章

  江停盯着倒在血泊里的男子,恍惚间感觉到一种寒意从后面攀延而至,连他刚刚还稳稳地拿刀的手都有许颤抖。

  一旁的闻劭察觉到他的异样,便将江停手中的将刀接过。

  “哐——”一声,刀被扔在了地上。

  随后闻劭拿出手帕仔细地帮江停擦掉被血溅到的手指,“怎么了,害怕?这可不像你。”

  拿着手帕的那手指节分明,对方捏着自己手腕的力度也刚刚好,手上的动作更是轻和。

  但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混杂着血腥味的炙热气息不仅在叫嚣地提醒着江停如今替自己擦拭血迹的那双手是一双随时会云淡风轻地剥夺去他人生命的魔爪;还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

  模糊的背景、几个被捆住的男子翻滚在地,神色模糊地发出痛叫声,以及掉在地上还挂着血的几支注射器。

  “你不够高兴,给这几个绑匪多打两支。”这句话又重新萦绕在耳畔。

  不管多少年过去了,江停他仍然会觉得一个九岁的孩童用那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吩咐几个大人将那几个绑匪折磨至死十分令人毛骨悚然。

  江停不自然地将手抽回,“不用擦了,我回去洗洗就行了。”

  闻劭听到江停这样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连手上的动作还僵着维持江停将手抽回之前的模样。

  江停不理会对方还僵着的模样,直接就错身往回走。

  “江停,你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不行吗?”闻劭在江停与他插肩而过之时一把拽住了江停的手腕,压着怒火道。

  自从一月九号那天他记起了上一世的种种事后,他总是会隔三差五地梦到那些事——

  有时是他在深夜站在病床前凝视着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机的江停。

  有时是在那寒风呼啸的元龙峡江停深情地对那个狼狈的警察说:“我爱你。”

  有时是在瑶山时和江停篝火旁烤火那一幕、或是江停从警方那回来后的那场对峙以及在悬崖底下被江停开枪射中的那一幕。

  那过往的一幕幕不断的重现,让他最切身体会的是无力感,甚至连本是情感障碍患者的他情绪都会突然地不由自主地低落,因为在那关于过往的梦里无论他怎么做江停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因着那无力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有时午夜梦醒之后,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再入眠,整宿都会不由控制地思索着他现在到底要如何做才可以使得他和江停之间的结局不和之前那一样。

  所以导致他现在和江停呆在一块时,会格外地在乎江停的情绪表达,他自己也会格外的顺着对方。

  但是可能是太过于在乎了,他现在已经无法忍受江停刻意地忽视自己问他的问题,总是会在对方选择性忽略自己的询问之时变得烦躁易怒,因为那让他有一种想要明确地了解那人却不得要领的感觉。

  之前他还可以强行压下内心的烦躁,维持住表面的温和,保持着无关紧要的态度,不去和对方较真,但是现在他却维持不了了——

  可能是江停刚刚在寒刃初现之时毫不犹豫地拽开他的那个动作让他感觉到对方似乎应该是有一点点在乎自己的。

  可是江停他后面又这样刻意忽略自己的提问,甚至还有点避自己如蛇蝎的意味,这种态度的反转让他真的有种一瞬天堂,一瞬地狱的感觉。

  这种感觉促使他内心的那种压抑烦躁的情绪直观地表达出来,无法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那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不就是一句‘是与不是’的话吗?”江停听到闻劭再次开口问道。

  “怎么今天对这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么较真。”江停僵硬地开口回道,顺带还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开闻劭攥住自己手腕的手。

  “无关紧要?这真的是无关紧要吗?”闻劭边顺着江停掰开自己的手的力道松开对方的手腕边呢喃着问道。

  片刻,闻劭看着江停用略带哀求的语气温和地再次问道:“这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回答我,好吗?”

  “是啊,我害怕。”江停听到闻劭那些许哀求的语气,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道攥住了自己心,有些难受,忍不住干涩地开口回答道。

  “你刚刚那般自然地带着温和的笑意控制着我的手割破那人的脖颈导致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瞬,我真的觉得你活像是遗落在人间的撒旦。”

  “除此之外,我还想起了多年前你也是那样自然地吩咐手下用毒品折磨着那几个绑匪的,你那天让我看到的那些我一点也不开心,当时听着他们那痛苦的哀嚎,我想起了我父亲的遗容——好多苍蝇在他身上流脓的地方飞起,那股盛夏炙热的恶臭味真的好浓重好浓重。”

  眼前恍惚还闪过当年自己那瘦弱颤抖的身形,江停现如今终于将他十岁那年不敢表达的话语表达了出来。

  “你看,我到现如今还是这么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后,那个午后后,我失去了我那时唯一且是最后的亲人,是那白色的粉末带走了他,可是你那天告诉我的是:那白色粉末可以简单地控制、摧毁一个人很令人着迷。”江停说起这些时,那语气充满了哀伤。

  江停回看闻劭那难得茫然的眼睛,低笑了一声,继续一句一顿地道:“闻劭,即便我这样表明了,你也还是无法理解我那种害怕是吧?所以啊,你这个问题我回不回答真的无关紧要的,以后也不要再这么在乎我的情绪变化,毕竟我们彼此之间也是真的不可能做到互相理解的。”

  “不可能做到互相理解?”听着江停说完那些话后闻劭眼底的茫然被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取代,甚至还绕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

  江停听到他的重复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

  几声清脆的鸟声在庭院里婉转响起,江停沉吟了好一会见没见对方有什么言论要说的样子便抬脚离开了。

  这一次闻劭并没有阻止江停离开,他盯着江停的离开的背影思索着——

  恐惧白色粉末?原来在这么早之前你对我的印象就这么不好了,也难怪后来你对我这么疏离,这么抗拒着我对你的情绪表达。

  那看来我那个选择做得还是对的。

  •

  “江哥,老板叫我们来陪你到前厅去。”江停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迎面碰上了闻劭那个剃着光头,一条胳膊得有正常人两个粗的保镖带着其他两个身形笔直的保镖在外面等他。

  “怎么?是怕我不去?还是怕我偷偷地去见吴吞的人?”江停关回房门随意地问道。

  “不是, 老板说是刚刚有人和他动手,所以叫我们来跟着你。”那个领头的保镖生硬地答道。

  江停依稀记得这个保镖叫贡阿弛,不知是不是刚刚在外面和闻劭再次撕破那平和表面的原因,他现在听到对方还叫人来保护他就觉得烦心不已,所以他现在看这个面相凶狠的保镖更是不顺眼。

  “那走吧。”江停面无表情地道,然后转身大步地往前走,那几个保镖急忙跟上。

  江停此时不知的是他看那个大个的保镖不顺眼不仅是因为他现在烦躁还有的是对方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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