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星现
第十三章
炙热的阳光不留余力地炙烤着这片人间土地，但那婆娑绿茵护着的那方寸之地避免了那份炙烤，留下的唯有阳光形成的稀疏光斑，看着倒像是一片片金珀。
彼时闻劭正站在千鲤池旁的树荫底下悠然地向千鲤池里撒鱼食，一尾尾鱼争先进食，激起了一片片涟漪。
江停过来之时远远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其实外加身处园林风格的院子里，这一幕倒是有几分像是那些文人墨客笔下的水墨画。
“你们老板好雅趣。”江停微微偏头对身后一点的贡阿弛道。
贡阿弛：“……”
他一时弄不清这话是夸赞，还是嘲讽——这鬼天气，谁有屋不进，反而在外面喂鱼?
“一起进去吧。”闻劭注意到江停过来后，就将手里拿着的鱼食递给身后的保镖，热情地迎了上去。
江停倒是没什么表情，神色冷冷地，快进屋时才问道：“阿杰呢?怎么没看到他。”
闻劭听到江停这样问，不答反问道“你找他有事?”
“有点东西在他那。”
“我刚刚叫他去处理那件事了，可能要等等再过来。”闻劭不紧不慢地道。
“其实你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叫我帮你做的。我挺乐意为你效劳的。”
经过多月的相处，江停已经对这人说这种意味明显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免疫了，起码面上表现得还是挺神色自若的。
江停本欲开口问对方：“那件事怎样处理了?”从而绕开那话，像往常那般转移掉那意味明显的话。
但又突然想起刚刚在回廊那里对方的质问，便硬生生地咽下那本要说的话。
江停他此刻体会到了瞬间从游刃有余转换成不知所措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这话要怎么接?
“大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停顺着声源处望去——
阿杰此时从屋外回廊处走来，手里拎着的东西，江停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刚刚说的在阿杰那的东西。
•
厅堂里一片祥和，几个人围在坐在主位的老人唠嗑，他们一进门就径直往那穿着缅甸传统笼纱的老人那走去——
“吞叔。”江停站定在吴吞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声。
周围的人早在看到闻劭和江停一行人进来之时便从老人身旁退了下去，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吴吞抬起他那混浊的眼眸扫视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两人。
“这是给您老带的礼物。”江停颔首从容地开口说道。
吴吞看了一眼江停双手递过来的礼物袋，也不接，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虽说过去了多年，但是有些规矩还是不要忘了的好。”那苍老的声音里满是责备与不满。
这话一出厅堂里的人都屏气凝神，他们绝大部分人都以为草花A今天会教训这个不听话的棋子，毕竟在一月九号那场会议时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已公然违背了草花A的意愿。
闻劭听到草花A这般说，那深渊般的眼眸里浮现出冰冷的杀意，上前一步，缓缓地开口问道“父亲，您这话从何说起呢?”
江停沉吟片刻后，淡淡地说道“爹地，生日快乐。”
此言一出，满厅堂的人都疑惑了起来，包括闻劭。
这两个字明明大家都认识，为什么现在却听得云里雾里的呢?
草花A听后伸出他那枯瘦的手从江停那接过礼物袋，朗声一笑道：“唉，这才对嘛，刚刚叫得这么生疏干嘛呢?”
“来，停儿，我介绍各位叔叔伯伯给你认识，你刚从内陆回来，不怎么熟悉这边的情况，以后在生意上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们帮忙。”
草花A将那个黑色的礼物袋递给身旁的保镖，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要介绍在场的人给江停认识，此时站在旁边的闻劭看到这草花A这作态，紧紧地咬着后牙槽，面色难看至极。
众人看到这一幕，则是纷纷内心疑惑起来——
“黑桃K不才是草花A的亲生儿子吗?”
“怎么草花A不怎么待见黑桃K，反而是十分待见这个在不久前倒戈的年轻人?”
……
即便他们疑惑众多，但当草花A领着江停认识他们时，他们还是表现得一脸热情。场面一度滑稽至极——
那群过了大半辈子刀尖舔血的生活、做了大半辈子罔及人命的事的所谓“前辈”，明明都是凶神恶煞的长相，眼中流露出明明是无论怎样都无法隐藏的狡诈和算计，此时却努力地对那个容貌俊秀的后辈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模样。
那场相当滑稽的大戏谢幕后，草花A最后直接对闻劭说：“我看停儿还是留着我这，帮着处理传统生意比较好。”
闻劭听到这话倒是十分平静，平静到阿杰都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大哥。”来确认自家老板是否刚刚是走神了没听清那老头说啥。
闻劭淡淡地瞥了一眼阿杰，随后才缓缓地问道：“父亲，你们那边没一个能办事的?”讥讽意味明显。
“据我了解，现在你在内陆的生意在受到重创不是一般的小吧。我说，这手底下的人该换就换、该处理还是得尽早处理。连一群废物都处理不好，能成什么大事?”草花A拖着苍老的声音淳淳善导道。
这话一出，仿佛硝烟弥漫，全场的人都静默无言。
闻劭用眼神警告将手放在后腰，想要拔枪的阿杰，然后故作十分谦卑地道：“父亲教训得是。”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刚刚父亲你的建议我觉得没问题。”
草花A听到闻劭这般说，哼笑一声，也没说什么。
江停在听到闻劭说完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就觉得麻意不禁地一寸一寸地自下而上蔓延而至，令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双手也忍不住有些脱力颤抖。
就连面对草花A和声悦色的询问“停儿，那你可以回来帮着处理传统生意吗?”他也觉得喉咙涩涩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面色阴郁难看。
“那边宴会厅太嘈杂了，我就不陪您过去招待其他宾客了，所以我先回去了。”闻劭对草花A说道。
“走吧，走吧。”草花A抬手向外摆了摆，嫌弃地说道。
闻劭得得草花A的示意后，点点头就转身往屋外走了。
“这讨债鬼。”草花A沙哑细声嘟囔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还没走远的闻劭回头温和地笑道：“父亲，我忘了和你说了，刚刚我在后庭院回廊那遇到一个要我命的杀手。”
顿了顿，又继续道“他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幕后主使是谁也无从查起了。不过——”
“我还是想问问他是父亲你的人吗?”
草花A听到闻劭这般当场直接问，些微涣散的瞳孔明显微缩，恼火地回道：“当然不是。”
现场的气氛在他们这一问一答中时而紧张，时而平静——
“我猜也不是，毕竟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嘛。怎么会舍得对我们兄弟俩下手呢?”闻劭看着江停的背影笑着意有所指地道。
“自然不会。”草花A冷笑一声后回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闻劭这带着他那几个保镖才离去。
•
他们一行人一出屋外，跟着走在闻劭身旁的金杰就开口问：“大哥。那接下来怎么办?”
闻劭不答反而是有些苦恼地问道：“你说有人这么着急地想离开这世间，我能做点什么?”
顿了顿，又恍然大悟般说：“哦，忘了，可以送他最后一程。”说到最后，那话语还染上了些许笑意。
——父亲，在早已窥视了人生剧本的前提下，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再输得一塌涂地?所以很抱歉，你得出局。
听完这话后，阿杰觉得如果现在条件允许的话，他家老板肯定现在就将草花A那老头活剐了，老板都为了让那姓江的倒戈，将内陆的那些拆家信息卖得七七八八了，结果现在却被那老头用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弄回去了，怎么会轻易放过那始作俑者?搁谁能咽下这口恶气?
闻劭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明天我们动身去内陆。”
阿杰思绪迟钝得应了一声：“是。”
就为了那一瞬的迟钝，阿杰得到了闻劭那如恶魔低语般的点醒，“年轻人，聚精凝神点，这地方——危险。”
“嗯。”阿杰点头应道。
是危险，这地方的主人很快就要归西了，无主的房子自然无人打理，在时光的摧毁下随时会坍塌，能不危险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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